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匪王-第14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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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酒对晴川,无数白云都过去

题诗问芳草,何年黄鹤再归来

王?运赞叹不已。及邓国献成年后,与无非完婚。按武冈习俗,新婚夜亲戚朋友来闹洞房。新娘无非落落大方地说:“你们要闹洞房可以,但我作一上联,你们要能联上才能闹。”说着,就用手指着桌上的灯盏说出上联:

花烛蟠龙,水里游龙火里去

众人听了,绞尽脑汁竟无人能对出。正在为难之际,新郎国献出来解围,他以新娘绣着金凤的鞋为联,对出下联:

金莲绣凤,天边彩凤地边飞

联对一出,众人称妙。

然而,这一段姻缘并不美满。为了让丈夫早日取得功名,婚后,无非督夫甚严,国献不堪重负,竟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,整日疯疯癫癫,不理世事,夫妻向背,竟若路人。无非在“有婿如此,不如为娼”的哀叹中,久病不起,终于弃世,留下一女。

无非死后,无人管束,国献疯癫更甚,流落长沙,乞食街头,路人遇之,皆呼为“邓疯子”。岳丈王?运却宽大为怀,惜才之心不死,撰联相赠,劝他回家读书,钻研学问。其联云:

久客人情当自惜

倦游诗赋始名家

但邓疯子却不领这份人情,反借“疯”行“讽”,骂到岳丈头上。有一年,王?运在家大宴宾客,席间诗兴大发,遂举杯作一上联曰:

春明二月齐眉酒

王是名人,又是饱读诗书的文坛名家,众宾客自然对他的上联鼓掌称好,谁知国献不但不叫好,反而趁岳父下联未出之际,举杯而起,毕恭毕敬地对出下联:

王老一言狗屁诗

众客愕然,王?运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自此不再理会这个女婿。

邓国献后来一直在外疯癫,终至死于他乡。留在家中的女儿,虽天资聪慧,美丽动人,奈何无人照料,加之家道中落,亲友不予接济,长到十二岁,被县城五里牌鸨母看中,沦落风尘。按妓院规矩,凡姑娘都得有个叫得响的艺名。鸨母虽不懂诗为何物,但见邓家是诗书世家,常听说书人讲蒲松龄的《聊斋》故事,故事中的狐仙都美丽动人,遂给新来的姑娘取名“蒲胡儿”

蒲胡儿挂牌之后,嫖客盈门,时有黄桥铺大财主谭帮才进城狎妓,即被胡儿的美艳迷住心窍,遂出资八百大洋,将蒲胡儿赎出纳为小妾。

蒲胡儿来到黄桥铺,这小地方的男人们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,都为之眼亮,虽自忖不一定能上手,只要看上眼心里也能舒服半天。那时的张慕云、张云卿自然也不例外。有时运气好,能跟蒲胡儿说上几句话,那可是最大的享受。

张慕云对蒲胡儿存有非分之想是在他的父亲被杀之后。他决心落草,除了复仇,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想占有蒲胡儿。

张云卿对蒲胡儿存有非分之想,则是张慕云占有了蒲胡儿之后。张慕云的成功让他明白:只要敢想,这世界上没有办不成的事。

张慕云与蒲胡儿一番温存后便相拥而卧,正酣时突然被敲门声惊醒。

张慕云连忙起身,已是下半夜,他知道是尹东波、谢老狗回来了,他推了一下身边的胡儿,见她还在梦中,便摸起枕边的手电筒亮了三下,门外亦干咳三声,果然是尹东波他们。

“子弹的事落实了么?”张慕云问。

“落实了,一听说是要与张顺彩作对,朱云汉和他的军师杨相晚十分慷慨,卖给我们一千发子弹。”是尹东波的声音。

“你说的话他们都信?”

“张顺彩帮助刘异在马鞍山攻打我们的事,他们早就知道了。他们还说,我们早就该报这一箭之仇了。”尹东波说。

“很好,这事你们办得很成功。”张慕云亮起手电,开箱查看了子弹,满意地连连称好,吩咐谢老狗道,“把它藏到我的床底下,小心,别惊醒你嫂子。”

谢老狗力大,轻松地把一箱子弹塞进张慕云的床底下,站起来时,仍不忘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,贪婪地瞅着罗帐内的蒲胡儿舍不得离开。

“老狗,怎么那么慢!”张慕云不满地催促道,“出来我们再认真商量商量。”

谢老狗出来,在原来的竹椅上坐下,面对张慕云和尹东波,说:“出谋划策的事我做不来,打仗的事算我的。”

“我们正是要叫你去打仗。对了,”张慕云又记起一件事来,“在去和回的路上,有没有人发现你们?”

两人都说没有。

“没有就好。”张慕云松了口气,“这事必须保密,也只能等到临出发时才通知弟兄们。关于我满叔的事,朱云汉他们说什么没有?”

“说了,杨相晚说得最多。”尹东波捂住嘴轻咳一声,“他们确实想拉满叔入伙,满叔没有干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满叔的野心不小,不愿受制于人。”

“难道在我这里就不受牵制?”张慕云皱了皱眉头。

“所以杨相晚特别提醒我,说张顺彩不足为惧,我们最危险的敌人是张云卿。他投到你手下并非像他说的那样想帮你一把,而是想借鸡下蛋,兼并我们。他的说法正好和我的估计相吻合,真是英雄所见略同。”

“不要脸,你算哪路英雄?”谢老狗揶揄道。

“我没说我是英雄,这不过是比喻。”尹东波分辩道。

“你还不承认,你红口白牙??”

“好了好了,别抬杠了。”张慕云道,“我们下一步是研究行动的具体计划。两位有什么高见?”

在张慕云这股土匪中,比较有能力的也就是他们三个。尹东波足智多谋,但缺少魄力;谢老狗作战勇敢,特别是举枪击落天上飞鸟很能服众,但谋略不够;张慕云并无特别突出之处,但办事沉稳,能平衡谢、尹之间的关系。这三人正好成为三足鼎立的关系,撑起这一个绿林整体。

“俗话说,知己知彼,才能百战百胜。所以??”

“不对,不是‘俗话说’,是‘兵书云’。”谢老狗不等尹东波说完即打断道。

“老狗!”张慕云用手按住尹东波的肩,示意他不要计较,一边教训谢老狗说,“现在是关键时候,你少说句废话好不好!”

谢老狗果然噤若寒蝉。在陆荣廷部服役时,三人同在一个连队,打过大小数十次战斗,经历过九死一生,每次都是尹东波出谋,谢老狗不服,最后张慕云支持尹东波,才一次次大难不死。

张慕云等谢老狗不吭声了,就转对尹东波道:“老尹,你接着说。”

“兵书云,知己知彼百战不殆。”尹东波说,“所以,我们首先要干的事,就是彻底摸清黄桥铺团防局的底。具体的做法是先派一个可靠机灵的人和团防局的丘八混熟,将他们的作息规律、生活习惯摸准,特别要熟悉周围地形,然后,选一个月黑风高之夜,出其不意地将他们打死在睡梦中,夺取那三十条枪!”

张慕云说:“这办法很不错,只是选派谁去最合适呢?”

“我去。”谢老狗应道。

“你?”尹东波说,“你上次不是说那里熟人多,怕被人认出来么?”

谢老狗说:“上次我是不信刘异真会来攻,所以才不愿去。这次不同,是为自己办事(不包括张云卿),碰上熟人我可以说是刚从部队逃回来,没事干,想到赌场混一阵。而且最有利的条件是团防局有几位丘八和我熟,我可直接进去找他们赌钱。”

“这样吧,”张慕云最后决定,“你们两人一起混入团防局,等摸清楚底细再回来进一步研究袭击的方案。好吧,今晚就到这里了,两位回去抓紧休息。”

尹东波、谢老狗起身打了一个哈欠,恰在这时,竹墙外有响动之声,张慕云条件反射似的喝叫一声:“谁在外面!”

没有人答应,只有一阵柴草的响动从墙外直至黑处……

“不好,有人窃听!”张慕云二话没说,亮起手电,打开门遁着响声处寻找,到了尽头,只有一个尚未竣工的茅棚,四周空荡荡,无一可藏身之所。

“发现什么没有?”尹东波随后也赶到,问道。

“没有。”张慕云用手电四处照着说,“我明明听到柴草的声音很响,一直响到此处,真是怪事,这里什么也没有。”

“呶,那不是一堆茅草么!”尹东波指着废弃茅屋旁边的一堆茅草说,“找找看。”

张慕云亮着手电走向茅草堆,恰在此时,茅草堆里一阵响动,拱出一个东西来??竟是一条足有八尺长的大黄蛇!

两人打了个寒噤,看着黄蛇摇头摆尾地窜向一处密林,才壮着胆子往回走。走了十几丈远,谢老狗也出来了,问道:“是谁,认出来没有?”

“没有谁,是一条大黄蛇。”张慕云说着啐了一口唾沫。

“不是蛇,”谢老狗肯定地说,“我个子高,在窗口看得明明白白,是一个人!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跟上来!”张慕云埋怨道。

“我尿憋得慌。”

“快!”张慕云说,“如果真是人,那堆茅草肯定有变动。”说着要再次往废茅屋里走。

“慢!”尹东波说,“只要不是满叔他们,有人窃听也不要紧。这一去一回要一段时间,我们可径直去满叔屋里查铺,看看少了人没有。”

张慕云觉得此举甚妙,就快步向张云卿的茅棚走去。

张云卿和张亚口兄弟同住一间茅屋,距离张慕云的屋约十余丈远。这里的屋都是木桩、竹墙、茅草顶结构,布局按象棋的形式,栋与栋之间都有一定距离,为的是万一危急,可彼此照应。

张慕云来到张云卿的茅屋窗口,干咳一声,装成查房,用手电在屋里照了照,见一张木板大铺上一路躺着五个赤条条的大汉,才放下心来。

回到自己屋里,尹、谢两人仍等在那里,问明情况后,才各自回去休息。

次日,大家仍像往常一样,在林子里认真练兵。特别是张云卿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刻苦,他练快慢机,瞄准时手上还吊着一块石头,练得满头大汗,仍咬着牙坚持。

张慕云见他们几个都没有异常表现,然后当众宣布要尹东波、谢老狗去广西全州采购子弹。

张云卿及所有匪众都知道目前最受困扰的是没有子弹,十几杆枪等于一条木棍,一旦打起来起不了任何作用,都盼望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。因此,以此为借口派尹、谢离开燕子岩,任何人也不会产生怀疑。

当天早晨,尹、谢两人离开山门,于下午抵达黄桥铺,因两人身上带了不少银子,团防局的人很快把他们当成座上客,一起在宿舍中大赌三日。

第四天早晨,尹东波、谢老狗借口钱输光了,对赌友说:“我不服输,你们等着,今晚我要拿更多的钱把本扳回来!”

尹、谢回到山门燕子岩已是中午。饭后,张慕云宣布子弹已经购回来,令弟兄们带枪列队逐个领取。

发子弹时,尹东波、谢老狗在门口按册叫名字,被叫的人应声“有”,然后进来,由张慕云亲自发放二十五发子弹。趁这机会,逐个耳语:“回去马上休息,半夜后若有人推醒你,只管穿戴好携带枪支去岩洞里集合。千万别吭声,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走漏消息,切记切记!”

轮到张云卿,张慕云把自己的快慢机及五十发子弹交给他:“满叔,这个归你了。”

张云卿也不客气,接过张慕云的快慢机和子弹,当场往枪膛装了十发,然后爱不释手地边把玩边回到自己屋里。

张云卿走后,张慕云对坐在床沿绣花的蒲胡儿说:“屋里太闷,去外面乘凉吧。”

蒲胡儿抬头望了丈夫一眼,收起针线,搬了一张竹椅一声不响地去屋外的一棵树下做针线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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