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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闻声更是兴奋,一双媚眼流出波光异彩,在名可秀和那狂傲女子之间来回闪动,心中直道:有文章!这里面绝对有文章!
何栖云不知天涯阁之事,却也敏感地觉察到这女子和希颜之间的不妥,垂眸静观。希汶看向姐姐,隐有担忧。
卫希颜轻笑一声,打破了这片刻的诡异沉寂,走近傲忆。
傲忆依然笑得骄傲,眉眼间却透出一抹哀戚。
“卫希颜!”
她叫道,眼泪忽然流下来,骄傲而忧伤。
卫希颜想起天涯阁海滩边初见她时,这女子为了傲惜也是这般狂肆流泪,却远不如此时此刻更让人纠扯入心。
她低叹一声,“小忆!”
“卫希颜!”傲忆哭出声,抓住她双肩摇晃,“有半年了!我再也见不到姐姐了!”
“卫希颜,没了姐姐,天涯阁孤寂得让人害怕……姐姐飞升的那天,胜衣就不见了!卫希颜……我去了最远的沙漠、去了最高的雪山,去了最远的海洋……姐姐她不在啊……到处都不在……”
“卫希颜!”
傲忆放声大哭,一拳一拳击打在她肩上,砰然作声,“卫希颜,你还我姐姐啊!还我姐姐!”
卫希颜眸色浅柔,静静立着,由她击打发泄。
院中诸人除名可秀外,云青诀等均不知根由,只见那狂傲不羁的女子突然哭得惊天动地,揪心揪肺,不由暗思她姐姐是何等人物,与希颜又什么纠葛?云青诀更是想起卫希颜出天涯阁后突破太上忘情之境的奇特,难道和那女子有关?
众人心思纷忖间,目光不由投向淡然静立挺秀优雅的名可秀。
“天气热了,大家进去喝盏茶吧。”名可秀淡淡一笑,当先走向主楼。
九月的天,热么?李师师媚眼望向天空无语。唐十七沉声道:“都上楼去。”背着手走开。
几人上到二楼花厅,丫鬟小厮们都被清出去了,哪来人斟茶,这当儿却也没人有那心思喝茶,或站或坐,扯着闲篇儿,等楼下的人哭完上来。
“小忆!”风中传来卫希颜温柔的声音,“轻衣没有离开……你听,清风从身边拂过,风中传来天地万物的鸣奏,那里有轻衣的声音……夜间,群星璀璨,天河闪耀,那里有轻衣的目光,含笑穿透千万光年,投射在这天穹……”
“小忆,轻衣淌洋在时空中……在我们看不见的很远很远的地方,还有着另外的世界,另外的文明……轻衣淌洋在其间,姿彩纷呈……宇宙探索,无穷无尽……轻衣并不孤寂……”
卫希颜微笑轻语,话声悠悠飞扬,“小忆,终有一日,你也能突破天地的限制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……去看看吸引你姐姐无尽探索的浩淼太空……”
傲忆哭声渐渐止住。竹楼花厅的诸人也在卫希颜悠悠的话语中听得油然神往,云青诀低道:“这世间真有人修道飞升?”他勤练凤凰真气,是对武道的求索精进,却从未想过要“成仙”,想了阵,不由哑然失笑。仙道之事可遇而不可求,若那般容易,世间人人皆为得。
云青诀心不在此,却由此断定了他之前的猜疑——希颜突破太上忘情定是与她口中所称的“轻衣”相关。他眼尾扫过从容淡定的名可秀,忖思着希颜在天涯阁之事,或许她已尽知,方能如此平静。
竹楼下,傲忆忽然长笑几声,“卫希颜,姐姐曾嘱你照顾我和胜衣,是不是?”
卫希颜微微点头。
“卫希颜,你答应我一件事,我便立即回天涯阁,再也不扰你。”
“你先说说什么事?”卫希颜对她的要求颇为小心。
傲忆笑得狡诘,“让我再见一次姐姐!”
卫希颜呆住。
*********
月华中天,如玉圆润。
竹林中,一袭白衣的女子悠然坐于竹梢,长发如云披散,身子随清风起伏,飘洒自在,唇边横着一只莹白如玉的竹笛,笛音清幽飘扬,似与清风相吟,又似与星光共鸣,袅袅入空,悠悠回荡。
“此曲名:天地清风吟!”何栖云忽然想起那晚的月色也是这般明亮,月下的轻声吟唱的那女子也是这般绝尘脱俗,似有情又似无情。
她娇躯倏然一震,想起卫希颜挑战金国国师之前的异状,想起那颗璀璨耀目的白日异星——难道,那颗星是希颜心中之人飞升幻化?
那她和名可秀……
何栖云想起名花流女宗主淡定笑容下的沉静双眸,不由幽叹一声。这两人之间的事,是旁人无法置喙的吧……
李师师观她神色,咯咯一笑,玉臂揽上她肩,“栖云,老实交待,你知道什么?”
希汶闻声望向何栖云。三人这会儿聚在希汶的绣阁里,离听碧院最近,清扬笛声萦绕在夜空,凝语院内人人得闻。
何栖云微笑抿唇,那是秘密啊,不能说!
傲忆仰望竹林之巅清姿如仙的女子,浅棕眸子忽然湿润。
“姐姐!”
她长啸腾身而起,踏林破月而去。
卫希颜,谢谢!
竹楼内,名可秀倚在栏前,看着林巅爱侣。那袭白衣在银辉月色下如虚如幻,似乎随时会化空而去,唯余飘渺……
名可秀心口无端一悸,黛眉微蹙。
“可秀!”
卫希颜飘然掠上竹楼,从背后轻轻拥住她,闭着眼将头轻搁在爱人肩上。
“伤心么?”名可秀忽然心生疼惜,失去白轻衣那般的女子,任是何人都会怅然遗憾吧。
卫希颜闭着眼轻轻摇头,“可秀,我不伤心!”
名可秀挑挑眉,不信。
卫希颜秀美眉毛蹙起,似在想如何表达才准确,“或许是种存在,就好像……心在跳,血在血管里流,就在那里……”
那个女子,被刻在心底,隽永存在。思忆,是欢喜。
就如一人历尽情事沧桑,回头忆起深爱的人,悲伤已去,余留的皆是曾经的欢悦和幸福。
名可秀眼底微润,鼻子又微酸,不知是感动,还是嫉妒,或许二者均有,胸口又胀又满难以说清,她转身抱住爱侣,“希颜!”
卫希颜深情拥住她。
因为懂得,所以珍惜!
火炮初成
傲忆如一道劲风飚过凤凰山庄,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风过后,却留下余波无数。
翌日暮临,卫希颜和名可秀刚从枫阁回到凤凰山庄,便有雁云院的小厮云朴过来传话,道是三老爷有请庄主过去叙谈。
卫希颜眉头一跳。名可秀唇角微勾,眸子里满是袖手旁观的笑意。
卫希颜牵牵嘴角,笑道:“可秀,你先用饭,我可能要晚点回。”她眸色带柔,也不管大丫鬟云意就侍立在一旁,倾头过去便在爱侣面颊上轻轻一吻。
名可秀当着外人素来端雅,被她这堂而皇之的亲热惊得既羞又恼,掐了她一把,嗔道:“还不快去?”
卫希颜眨眨眼,笑着走出房门。
*********
“三叔!”
雁云院的东角也植了一片修竹,云青诀负手立在林中,神华内敛的面庞上神情颇为冷峻。
“希颜,你可记得在东京驸马府时曾经说过的话?”
卫希颜肃然点头,“自然记得!当初我曾对三叔道‘喜欢可秀,今生今世,唯愿与她执手!’”
“你后来可有违背誓言?”云青诀目光转寒,“那傲忆是天涯阁之人,你与她姐姐有牵连?”
卫希颜微微蹙眉,她和白轻衣之间,除了名可秀外,并不愿他人知晓。但傲忆的到来,却平地掀起波澜。她心下略略踌躇,忖思着如何说辞,云青诀不比他人,熟悉凤凰真诀的修炼,她随口胡诌恐怕难以取信。
云青诀见她沉吟不答,浓黑的剑眉竖起,语声隐带锋锐之气,“希颜,我们云家人敢作敢当,是以不拘世俗礼法,但无论何等作为,却须不得愧于‘情义’二字!你既喜欢了名可秀,便当一心一意,专情于她,切不可作了负心之辈!”
卫希颜不期然回想起白阁竹台之夜,听白轻衣道出“禁情”真相时的悲楚痛郁心情,不由心下微叹。忖思片刻,决定坦诚相告。
“三叔,此事说来话长。”
遂将她与白轻衣如何相遇、相知到生情,再被禁制泯情、结为炉鼎,后因吸入天雷余火而醒情,闻知真相后崩溃沉睡,心海幻境与白轻衣倾情一恋、臻达炉鼎完满,从而突破太上忘情境界……诸般情由一一缓缓道出。
竹林光色逐渐由暮转暗,日落已尽,玉兔东升。
云青诀未料其中竟有如此曲折,边听边暗叹,待听得卫希颜讲到白轻衣飞升之日,她禁不住心绪激荡和萧翊生死大战时,他不由浓眉扬起,恍悟道:“我就说你不是冲动之人,怎么会突然和萧翊约战?原来是有这般缘故!”
“可秀也知道?”
卫希颜微微点头。
云青诀叹了口气,负手默立。良久,他突然重重一掌拍在她肩上,“难为你了!”
卫希颜微笑摇头。
云青诀似是理解,轻轻拍了拍她肩,“白轻衣,确是个人物!”也难怪你情事坎坷,谁让你喜欢的,偏偏是那般执于天道的女子!
卫希颜唇角带笑,眸子穿透竹林望向夜空。暗黑的天幕已有星光数点闪耀,映入她清亮如水的眼波,璀璨生辉。
*********
云青诀一关过了,傲忆带来的风波并没算完。
李师师正面“拷打”不成,又旁敲侧击,抓着她不放。卫希颜巧施四两拨千斤,每次都轻飘飘绕走,气得李师师媚眼飞刀,却也拿她没办法。
这般过了十天半月,傲忆带来的风波总算平息下去,卫希颜暗地松了口气,却又为傲忆留下的白竹笛烦恼不已。
那笛子,是白轻衣之物。
扔了吧,莫说她不舍,纵使舍得了,这般做法倒更显造作,非她卫希颜的风格!但留着吧,又担心可秀见了心中不畅!
傲忆呀傲忆!!卫希颜不由切齿,这女人定是故意而为!
多半是不乐意见她过得安然,走了也要生些事出来!
卫希颜唯得苦笑,思忖再三后终将那白竹笛收在檀木箱笼中,作为珍藏品收藏。
名可秀知得后,只是一笑,果然是希颜的作风。
*********
时日过得很快,转眼到了十月下旬,天气入寒。
江北国防军的整编进行得很顺利,老弱兵员的裁汰安置银钱户部早已拨到枢府,由李邴主持发放。卫希颜将紧要事宜交待给他和张元幹后,便与名可秀拔身去往洞庭湖。
洞庭湖属于古代的云梦泽水系,宋代的洞庭湖与后世相比,尚未因泥沙淤积和人工围垦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湖泊,东南西北四大相连,方圆二千多里,一眼望去清波浩淼、无边无际。
名花流的火器研究堂就设在南洞庭湖的蠡山岛上,相传春秋时范蠡曾携西施隐居此岛,故而得名。整座岛屿东西长约八里,南北极广,绵延四十多里,湖水环绕四周,岛上香樟遍野,佳木葱茏,景致极其秀美。
蠡山岛居于沅州境内,因此名可秀和卫希颜先到沅州分舵。沈元、高宣接到飞鸽传讯后,提前一日驾船出岛,登陆骑马赶往沅州城相迎。
名可秀此行不欲张扬,沅州分舵内仅舵主刘远铎得知,因此沈、高二人到分舵后便被悄然安置在他城西的别院中。
次日辰时,三人刚刚在前厅用完早饭,名可秀和卫希颜便倏然出现在厅中。三人惊愕下立时起身,压抑住激动上前行礼:
“宗主!”
名可秀内着缂丝云锦衫裙,外系貂毛风氅,与卫希颜并肩而立,风姿挺秀,雍雅笑道:“三位辛苦了。”和三人寒暄几句,她侧眸向卫希颜介绍道,“希颜,沈堂主和高堂主你已见过,这位是沅州分舵的刘舵主。”
“卫师!”三人抱拳行礼。
沈元、高宣虽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