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威胜军驻地沁州,北有太原府和平定军,向南拱卫隆德府;安信军驻地浚州,在黄河之北,拱卫浚州大桥,都是军事重镇,但因北廷军事重心北移,南面的防御重心则放在与南廷毗邻的地界,因此像沁州、浚州这样的军镇便成了中间夹心的防御地带,其战略重要性下降,所置军队自然不是最精锐的队伍,器甲配置和战斗力都无法与威虏军、定虏军相提并论。
何况只调了六个指挥!
按北廷兵制,一个指挥拥有五百作战兵员,六个指挥即三千人。这三千不算精锐的队伍放到边境重镇,如何挡得住金军六万精锐?
蒋宣瞪眼脱口道:“这是去送死?”
众将默然。
许申道:“这次换防进行得十分秘密,两边人马都是趁夜分批出入城门,于是在金人懵然无知的情形下,原驻城的八千宋军精锐悄然后撤——即使枢府军情司的间作亦查不出这两支军队去了何方,但可以肯定的是,绝非南下换防到沁、浚二州……”
……
中庭几树红梅开得正艳,点点沁芳,冷香幽远。叶清鸿仰目立在斜猗梅枝下,耳里映入前衙议事厅内的声音,尽管隔了廊院砖墙,但以她精深内力,凝神倾听下自是字字清晰。
静立半晌,她倏然出剑,剑气凌空震落红梅四十九朵,在飒飒风中嫣然翻飞,转眼在半空中排出一个红艳艳的字——“猎”。
字中杀气凛然。
剑气一震,“猎”字瞬间绞裂,花瓣碎落如雨。
手腕轻转间长剑入鞘,身姿却是纹丝不动,如同她的剑般坚硬笔直,锐气浩荡的锋芒却仿佛在乍然间敛藏了一分半分,烟水般的眸子望向高天远处,眼底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明悟。
退者未必是弱,攻者未必是强。
日上中天,又渐渐西斜,花园内的挺立不动的身姿仿佛亘古的恒定,没有半分的动摇,唯有一袭影子渐渐拉长。
议事厅内卫希颜作会议结辞,带着几分调谑的清悠声音道:“金人将中原当作猎物,却未料自个早被猎人瞄中,布下了广袤的陷阱捕捉它。
“不得不说,这是个大胆又疯狂的计划,以雷动的魄力,这个陷阱定然不止忻、霸二州。若不出意外,东路金军在河北三镇以北,西路金军在太原府以北以东,都不会遇到宋军太强硬的抵抗……而一旦时机成熟,就是北廷宋军化守为攻的时候。”
她语声清宏有力,“这场战争,打的不是被动的守境保卫战,这是一场主动的、有预谋的摧毁女真铁骑的战争,是一场覆灭金国之战!”
议事厅内群相震动。
“这是一场恢宏的北战攻略,经过四五年的谋划,金军已是内外交困,而西境夏国方败于金国亦不会甘心沉寂,再加上南边还有个擅会趁火打劫的高丽人,金国可谓三面俱敌——此战,必败!”
卫希颜目光濯然,道:“吾等身为大宋军人,流着汉家血脉,在这场大汉民族对草原胡族的决战中,当以民族为先,攘内必先安外。朝中有人道借势北征,这是顾一朝之统而失民族大义的短浅之言。”
她言语铮铮道:“若真按这起子短视之辈所言行事,他日北廷因破虏拓疆的宏伟功勋而威誉天下,我朝却要背着‘落井下石,枉顾大义’的骂名,这南北统一的战争,还未打响就已在道义上落在了低处,我朝宣称以仁义治天下,若是行的不仁不义之道,如何令天下人信服归心?”
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语立即赢得所有将官和文职监军们的赞同,纷纷点头称是。种瑜微微垂了眼皮,心道,这话若由可秀道出,他会信十成,至于眼前这人,保准有做戏的水分。
“但是,”卫希颜话意一转,眸子光芒湛湛,“不北进不意味着不作为……”
梅枝下,叶清鸿伫立片刻,起身飘然掠出,如一道青色淡烟,无声无息地出了行衙。
只给卫希颜传音两字:“颖水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又上榜了,意味着又要提前预支勤奋啊啊(泪目)
这地理地形让人打滚,地图都快揉烂了有木有……
、公事私事
未时四刻,会议结束,沉厚的两扇雕花门打开,参加会议的将官和文官都带着既明白又糊涂的表情走了出来。
连续三个月的军事演习?
这是为甚么?迷惑北军?
种瑜和许申留下在议事厅说话,卫希颜又做了些交待,末了道:“……就这样。你们的任务主要是牵制北军南线部队,这里的气氛越紧张,南线北军就越不敢轻忽。”
种瑜敲着扇子唱反调,“万一那位雷太师大胆赌博,赌中你们不会趁火打劫,那便如何?”
这个“你们”是指她和名可秀。
卫希颜扬眉一笑,“那你们也不用客气,趁机吃掉郑州和应天府,再拿下徐州、邳州,给何灌做个大包圆。”
枢密副使何灌是北军南四路的兵马都总管,率军驻扎东京。
种瑜眼睛斜乜她,嗤笑一声,“难道这不是‘落井下石,枉顾大义’?”
卫希颜脸色丝毫不变,“这叫正当防卫。”
真无耻。
种瑜翻了个白眼,沉香木的扇柄懒洋洋支着下巴,“明白了。总之,就是要拖着北军南线这十几万军队,不能让他们蹦跶到北线去,是这意思罢?”
卫希颜笑着点头,“就是这意思。”
种瑜扬眉看向看向南墙的军事地图,手里折扇敲打着手心,神情变得正经,“希颜,你是想……?”他的目光盯着地图上面的海域。
北廷整合后的禁军兵力大约有六十多万,分别驻在东南西北四道防线上,现今南线十几万禁军被江北行营牵制,西线大军要防着西夏人偷袭不能妄动,而东边沿海线的禁军也得防着南廷水师从海上进攻,如此一来,就只有河东河北的二十万大军可用。
二十万宋军对阵十二万金军——这可不是数量上的优势。
“所以,雷动一定还有王牌……”卫希颜的眼睛也在看着地图,目光深邃隐沉着战意,“这张大饼,咱们怎能让雷太师独享?”
赫赫金国,在她说来就是张大饼。
许申只觉心口热气一腾,浓黑的眼睛闪耀着灼灼光芒。
海上!海上!
不能从陆地进攻,那只有海上。
他心想:这真是大胆又疯狂的计划。
从某个方面来说,这位国师枢相和北廷那位雷太师一样,都是胆大包天的人物,却往往创造奇迹,将不可能变为可能。
而正是这样的人物,才值得他们追随。
许申压抑着心头的澎湃,然而这位承继了祖父军事智慧的谋略奇才,这时却也仅仅只看到了卫希颜计划中的冰山一角,这无关乎智略高低,而是缺少了她所拥有的历史蕴积。
“行了,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。总之,让何灌越紧张越好。”卫希颜起身。
许申拱手行礼,深黑的眸子似有暗潮,“祝卫相一路顺风。”话中一语双关。
卫希颜笑了笑,“承君吉言。”
种瑜皱眉,“这会就走?用得着这么赶?好歹在军营转一遭。”
卫希颜嗤声一笑,“怎的,还要来个全军饯行?”她笑谑着,“想灌醉我?等下辈子罢。”
种瑜牙疼地哼哼两声,眨了下眼,道:“好久未见,原想着有机会对弈一局,如此雅事呀,却被你扯到喝酒上,真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。”
卫希颜撩了下眼皮,拿下棋说事,明摆着膈应人——这厮的棋艺是名重生和花惜若教导出来的,仅逊色名可秀一两筹,和他对弈,她哪有胜算?
想着便哼了一声,故意略过这话不提,从袖袋摸出封信函,“哎呀”一声,一脸才想起的表情,“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。”
种瑜顿然生起不详的预感。
卫希颜道:“适才说完公事,现在再说私事。离京之前见了你家爹娘,算了两个吉日……”
“吉日?”种瑜截口道,“甚么吉日?”
“当然是成亲的吉日!”
卫希颜笑悠悠的,“一是明年的正月初十,二是明年的三月初三。想那时这场战争大概也结束了,到时枢府给你一月假期,回京成亲度蜜月,省得有人腹诽我这上司不知体恤下属。”
种瑜一时怔立无言。
起初,是他说“初署行营军事,无暇分心分顾”,以此拖延婚期,到后来却是何栖云不愿早嫁了,倒不是她对种瑜感情有变,而是婚后就得顾着家计、孝顺翁婆,不能再在枢府任事,这对刚展羽翼的枢府女掌书来说自是惆怅又不舍得。
许申这会已走到南墙下装作拉合地图左右的帷帘,耳朵却支长了听着。
啊啊,种相公终于要成亲了,这简直就是轰炸军营的霹雳弹!
这些年江北行营的军官悄悄开了盘口,赌种相公何时成亲,押了前三年的都输了,押了今年的眼看没戏,而现下北廷和金国开战,几乎没人敢押明年。
许申唇角微微翘了翘,盘算好好利用这桩,务要将某人得意的那只澄泥砚赢过来。
种瑜愁着眉头,语气有些迟疑,“栖云,她……”
“这也是栖云的意思,”卫希颜道,“你是家中独子,你家二妹明年即将出嫁,家中父母不可无人照料。”
为了种瑜这位兄长,种家两位娘子都是订亲后好几年才成亲。这在大宋朝并不罕见,许多官宦贵女都是在十八九岁才成亲,当年李清照就是十九岁才嫁给越明诚。之前种家大娘子二十二岁才出阁,而明年种家二娘子也年满双十,而未婚夫婿在今年中了制科,亲家流露出迎娶的意思。若是种小妹出阁,则种家再无小辈侍奉二老,无论从哪方面讲,种瑜都该将媳妇娶回家去孝敬双亲,否则他与何栖云都得冠上“不孝”的帽子。
这成亲的事自然得双方家长同意。但何栖云的父亲何栗还在北廷,并被委以太傅高衔,任为帝师,这道突如其来的任命打乱了名可秀和卫希颜接走何栗的计划——身为北廷帝师,不明不白地出现在南廷,必会招来朝野非议,何栗本人也会坚死不从。这事就僵着了,卫希颜每每想起,就骂雷雨荼奸诈,明明是将何栗架在火上烤,还给她和名可秀出了道难题,可谓高抬轿子暗踩人的毒招。
而何栗在北廷的帝师身份,也给何栖云带来了些麻烦,朝中便有人道“北官太傅之女,不宜在军枢任事”,只因卫希颜态度强硬,这些非议没能掀起浪来,在枢府也没人敢说掌书记的闲话。因卫希颜的保护姿态,以及上司身份,俨然成了何栖云的“家长”,种家二老便询问她的意见。
卫希颜当然不舍得,但想想这两人的年纪确实不小了,再拖下去生孩子也是个麻烦,她必须为何栖云做打算。
“至迟年底,栖云就会辞去枢府掌书记,提前准备婚事。”卫希颜有些怏怏不乐,让她到哪里再去找这么一个贴心适意的好掌书?
种瑜手里捏着信,漂亮的眉毛仍然蹙着,心里一时喜一时忧。
因了师傅名重生的影响,种瑜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只是个后宅妇人,成日里顾些家长里短、鸡毛蒜皮的琐事,这么多年来,他心中理想的伴侣一直是能够和他并肩驰骋的女子。
起初,他对卫希颜动情。但是,这份感情注定没有结果。种瑜悄然断了这份心思,保持着朋友的分寸,这不仅仅是对名可秀的尊重,也是对何栖云的尊重。
而后,何栖云成了枢府掌书记,这让种瑜大感意外,让他看到了曾经以为柔弱的这位官宦闺秀的智慧和坚强,不由得去关注,渐渐地,书信往来频繁,随着了解的日益加深,感情也在蕴积着,点点滴滴沉淀在心头,不知不觉竟已深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