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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过,只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,心才会放进肚子里,就像在监仓里,光着腚四仰八叉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也能睡得着……而在外面,条件再好,也不会有很好的睡眠。”
余罪道,逻辑有点凌乱,但他相信同样的感觉傅国生听得懂,那是作为嫌疑人最深切的体会。那是被剥夺一切权力后,一种常人无法想像的坦然。
“那你想劝我怎么样?”傅国生突然问道,像心理的防线已经松动了。
“结果怎么样,我们都知道,焦涛、沈嘉文、莫四海、郑潮,他们会被挤牙膏一样,慢慢地挤干肚子里的货,在漫长的羁押时限里,有些事会被一点一点挖出来,而你已经没有外面的依仗,除了等待别人为你做这个决定,什么也做不了。”余罪道,这是一句真正的实话,一个牵涉众人的案件,查上一年半载都是短期的,警察难,作为嫌疑人的煎熬更难。
“你还是想劝我坦白从宽?”傅国生笑了。
“不,劝你给自己找个痛快,还记得咱们仓里的傻逼瓜娃吗?有天我问他,小子,你要只能活三天,你干什么,你猜他怎么说?”
“怎么说?”
“他说呀,第一天使劲吃,第二天使劲日,第三天自己刨个坑埋了自己,树个碑上写上几个大字:谁也别来打扰老子。哈哈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
两人相视而笑,笑得眼中有泪,笑得不可自制。那是一种绝望的笑容,他也知道自己的来意,把卧底亮给傅国生,打破他心理上最后的优势。只是在看到傅国生那绝望的笑容里,余罪不知道心里哪儿难受,眼睛酸楚,他悄悄地抹了把,等笑声渐稀,道:“其实那样挺好,活着就是人渣中的极品,总不能死的时候像渣吧?怎么着也像个人物,难道就这样被小法警拎着吆来喝去?你可以试试,换一种活法,比如,要瓶拉菲,再要几块西餐鹅肝……反正都是纳税人的钱,你现在是国家的人,不花白不花。当这个国家的公民,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到特权的啊。可傅老大你有,不信你试试?”
傅国生又笑了,被余罪的痞相和无赖逗得哈哈大笑,两人又是一阵笑得不可自制,半晌傅国生使劲敲着隔板,状似疯狂了,对着摄像头喊道:“听见没有,给老子来瓶拉菲,82年的。”
余罪悄悄地竖着大拇指,赞了个:“这才是我的偶像,傅老大。”
也许是自知无路可逃,也许是想找回那仅存一点尊严,傅国生脸上泛着变态似的潮红,恶狠狠地看着余罪道:“余二,要是我还有机会,第一个灭了那个贱人,第二个就是你。”
这才是两人去掉所有伪装后的真实关系,余罪慨然允道:“没问题,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,我他妈不上警校了,跟你傅哥你当马仔。”
“真的?”
“当然是真的,您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您那种美女如云、金银如土的生活。”
“哈哈,你他妈就注定一个穷鬼命,享不了福。”
“那是,要我不他妈郁闷呢,哪如傅哥你,就坐在看守所里,狱警也得给您几分面子,就比如现在,你指挥他们,太容易了,只要您开口,他们比孙子还听话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
两人越说越投机,傅国生的疯狂被撩拨起来了,预审奔着推门进来了,一进来傅国生手铐敲得当当直响,训斥着道:“没听见老子说什么,82年的拉菲。”
预审员怒目而视,反了天了你,却不料傅国生不屑道:“不就想知道那个杀人案谁做的?问我呀,我知道。想求人总得有个态度吧?”
预审员惊得一哆嗦,跑了。
余罪笑着指着门口道:“他去请示了,马仔当不了家,就他们一年工资,给大哥你买不起一瓶酒啊。”
傅国生又哈哈大笑了,两人又在商议着,提点什么要求才能显出身份,最过份的那种。
两人不知道的是,从省厅的预审处传出了紧急命令,命令离红叶酒庄最近的一个110报警点,马上取一瓶拉菲往看守所送,这一路警笛声声,风驰电掣,终于赶在余罪站起来了,预审组长端着一瓶红酒,走进了预审室里。
“大哥,慢用。”余罪轻声道,似乎愧疚因此少了几分。
“滚蛋,别让老子再看到你。”傅国生不屑地命令着余罪,仿佛他仍然是老大。
监视的屏幕上,法警一左一右,一位给傅国生倒着酒,另一位拿着刀叉喂吃着鹅肝,享受着这一特殊待遇的傅国生又回复了那种叱咤风云的老大作派,边吃边道:
“那杀人案疤鼠干的,怎么把人从四楼上运下去?那不很简单嘛,疤鼠以前就在火车站在扛包的……麻袋一扣,绳子一扎,从窗户上就吊下来了嘛,当时知道你们有监视,下面有车接应……接应的是小海吧,就莫四海,他找的谁我不知道……阿SIR,你不能刨根问底啊,我曾经好歹也是个老大,有些细节,我真不知道……线人怎么发现的?哈哈,我根本没发现他有问题,只是多留了个心眼试试他,如果收到假货气急败坏地回来找我,我自然给他真的,当然,如果不回来,我们就得去找他了……”
在监控室的许平秋还在痴痴地看着场面戏剧性的变化,林宇婧眼神好不诧异,没想到线人死于一个简单的测试;杜立才有点复杂,既惊讶这个结果,又生气那个过程,他实在搞不清嫌疑人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逻辑,好说歹说不交待,被余罪这么胡诌乱扯一通,哟,全说了。
“走吧,咱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了。”许平秋脸上微微的笑意露着,得意中有一种无奈。
“余二得好好再回炉炼炼,这思想实在问题大了。”杜立才心揪地道着。
“错,该炼炼的是我们。”许平秋停了一步,回头对二人道:“我们眼里看到的是嫌疑人,是他的罪不可恕,而他眼里看到的是人。所以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,也能理解,在我们这位置上,永远理解不了的东西。”
有区别吗?
杜立才摇摇头,苦笑了,他总觉得许平秋对于余罪这个二流子警校生有点袒护过份了。三人相随出门不远,再看到余罪时却异样了,他蹲在预审室的门口,像受了某种委屈一样,眼睛红红的,像偷偷哭过,林宇婧要叫人时,被许平秋拦住了,许老头像是很欣赏一般,静静地看着余罪。他突然想起了,在警校的射击场上,余罪抱着那个晕枪的女生,他不吝向任何人伸手,现在,又把手伸向了末路的毒枭,帮了他一把,也推了他一把,似乎这个人,需要他重新审视一番了。
但他依然没有看懂,许平秋想,应该是自己当警察太久的缘故吧。
这一日6。20贩毒案的预审因为傅国生的开口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,据反馈到专案组的预审情况汇报,一下午审出了一起谋杀案,两起藏毒案,战果还在不断扩大。广东和山西两省省厅共同上行文请示部里,对山西省这个禁毒专案组记集体一等功。
也在这一日,林宇婧拿到了预订的机票,两天后的航班,苦熬了半年之久,此时回头,不管外勤还是组长,对这个城市反而有点留恋了……
第45章 归途慢叙
“请乘坐CZ2356次航班飞往太原的严德标旅客,迅速到A10号登机口登机,您乘坐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……”
机场的卫生间、吸烟室、购物区都响着空乘甜美的声音,不过站在机口的余罪却是焦虑地看着表,鼠标这死货,广播两遍了还没有回来,同在一旁等着孙羿要问,被余罪挡回去了,林宇婧又从机仓里出来了,不悦地问着:“他到底去哪儿了?怎么一点纪律性都不讲,飞机都不晚点了,他倒晚点,不是一块来的么?”
“介个……这个很难解释的。”余罪难为地道,说着却是眼前一亮,如逢大赦地道:“来了,来了。”
来了,果真来了,飞奔着,背后空乘指方向,终于在最后一遍广播开始的时候踏上机仓了,林宇婧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,反倒是余罪拉着气喘吁吁的鼠标进了座位里,坐到了弦窗边上,替标哥抚抚前胸,看看同来的人都已经落坐,关切地问着:“找到了吗?”
“没有,房东也不知道,再没回来过。”严德标懊丧地道。
找谁呢?当然是细妹子了,那是在广州留下的一段美丽恋情,因为队里的召唤抛下妹子,恐怕要成为标哥此生最大的遗憾了,已经找过几次,今天来的时候,又趁候机去过一次,还是失望而归。
“随后再说吧,去老家找她。”余罪小声道。
“找什么呀,忙着走,你光把我的地址留给她了,我没留她的地址,只知道是韶关那边人,韶关多大你知道吗?比咱们省城还大。”鼠标难为地道。
“没发现啊,鼠标,你还是情种?”余罪取笑道。
“那是我的第一次,也是她的第一次,能不珍惜吗?”鼠标郑重地道。
“什么第一次?”孙羿凑上来了,好奇地问,余罪附耳一句,孙羿哈哈大笑了,呲得一脸开花,笑得鼠标浑身不自在,回手拽着孙羿训他笑什么,孙羿就说了:“我上初中就把第一次办了,你太落伍了……嗨,余儿,你啥时候办滴?”
“警务秘密,别尼马乱打听。”余罪不好意思说了,拉着脸道。
余罪现在身份不同,不过拿这个吓唬兄弟可不行,此话一出口,两人每人竖根中指,直捅向余罪。捎带一句评价:“就知道你小鸡鸡硬不起来,不好意思说。”
起飞了,这个话题断了,直冲云霄的航班载着离家半年的余罪,他现在感到了一丝留恋,似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,在这种感觉里又加上了归心似箭,现在很想家,很想学校,想回家像以前一样睡上几天懒觉,还想再和以前一样,回学校和宿舍的那帮狐朋狗友踢踢球、喝喝酒,瞅哪个学校的不顺眼,结伙揍他们一顿去,那颓废的生活此时想起来,真是如同天堂呐。
“起来,坐我那儿。”
飞机刚平稳,有人说话了,是林宇婧,拉着孙羿,孙羿不愿意和后面的杜立才坐一块,不料不由自主被拎起来了,禁毒局这位警姐的臂力不是盖的,强行被赶到后两排。林宇婧一屁股坐到孙羿的位置,拽着弦窗边的鼠标,命令道:“去后边自己找个座位。”
“啊?不能这样吧?当我不存在不就行了。”鼠标不悦了。
“保密条例,不该听的不听,不该问的不问,你真想听,听完下飞机还得集中学习一周啊。”林宇婧道,一听这个,鼠标赶紧起身走了,生怕又像在广州,被关在房间里来回背条例。
搞定了鼠标,林宇婧看了异样的余罪一眼,她故意道:“看什么看?长脾气了啊。”
“你是跟我说公事,还是说私事?”余罪问,表情很平静,从见傅国生回来,若干天都提不起精神来,他也不知道怎么了。
“公事,杜组长让我问问你,有没有兴趣到禁毒局,有的话,可以破格录取。”林宇婧道,这个工作不是一般人想干就能干了的,一般的招聘除了对口的大专院校,就是武警、特警退役的人员,最起码很少直接招聘本省警校学员,这一次算是破天荒了。
“老杜?招我。”余罪笑了。
“别对杜组有成见,他是面冷心热。”林宇婧解释道。
“不去。”余罪直接回绝了,现在不是一般地拽,拽得林宇婧异样地看着他,出声问着:“你可想好了,禁毒局的待遇可比普通警员高很多,每年挤破脑袋的大专院校毕业生海了去了,就那我们都不一定要。”
“不去就不去,废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