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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罪-第220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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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杞人忧天了,能抓到偷牛贼的所长,没有你担心的那么多。”周文涓笑着道,她看着端坐在所长办的余罪,心里荡漾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。

两人去吃饭的地方了,谁也没打扰乡派出所的预审。

或者说根本不算预审,最起码李逸风觉得没意思了,根本不像想像中揍得稀里哗啦、鬼哭狼嚎那么刺激的场景嘛,就连平时拍桌子说话,抽皮带打人的指导员也变得像个小媳妇一样安生,余罪吧更不用说了,从进门开始,压根就没有正眼瞧嫌疑人一眼。

这可怎么行?不但李逸风憋不住了,就嫌疑人也憋不住了,半天傻模愣眼四下瞅瞅,奇也怪哉地问着:“警察叔叔,咋没人审问我呢?”

“没审你不会自己说呀?非让领导跟你费工夫?”李逸风虎着脸,吧唧踢了嫌疑人一脚,王镔一瞪眼,李逸风不敢造次了,乖乖地退居一边。嫌疑人摸着臀部,不疼,不过装得低眉顺眼,好不惶恐的样子,滔滔不绝地说开了:“我说,我自己说……我们想到这片山打只兔子什么的,就碰到几头牛,一时糊涂,就把牛牵下山了……警察叔叔,我错了,我罪该万死!可怜我家里还有年过七十的老爹没有养着,你们看在我初犯份上,放我一马,我再也不偷了……”

说着说着就声泪俱下,伴着自扇耳光的动作,就差仆地磕头,恳求警察大爷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放他一马了。

李逸风愣了,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,这娃一把鼻涕一把泪,实在可怜哦。相比而言,偷上头牛改善一下生活,也不过分嘛。

不过在余罪看来是另一种情形,他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那些人渣,前一刻目露凶相,后一刻诚惶诚恐,再一转眼痛哭流涕,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,这些犯罪分子本来就是演员,除了犯罪这一核心,其他的角色都是陪衬。

“喂喂,别哭了……”余罪敲敲桌子,开始了,那人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抽泣着,脸上头上身上还带着被“群众”揍的伤,着实可怜,余罪加重了声音吼了声:“别哭了!”

“哎,不哭。”那人惊省了,点着头,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上。

“看这样是个老实人啊。”余罪指指,征询指导员的意见。王镔点点头。

“哎对,老实……我老实交待,确实是我们一时鬼迷心窍,把村里牛牵走了。”嫌疑人又点点头,悲戚地道,那表情叫痛不欲生,悔之晚矣。

“哦,这认罪态度不错,可以从轻处理……不过,朱宝刚是吧,我们对你偷牛这个人赃俱获的事没兴趣,你是今天上午偷的对不对?”余罪问。

“对,是,在那片山上。我们看着几头牛在吃草,就……鬼迷心窍牵走了。”朱宝刚忙不迭地交待道。

“上午这个事知道了。”余罪欠欠身子,脸笑着问着:“说说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?”

“没去哪儿,还在晋中没回来。”朱宝刚无辜的眼神道着。

余罪笑了,王镔笑了,李逸风也笑了。笑得嫌疑人慢慢地开始不自在了,不自然地耸耸肩膀,好像后背生疮一般,半晌又嗫嚅着道:“昨晚……在路上,我也说不清在哪儿……那个……”

“等等……”余罪打断这个吞吞吐吐的交待了,他看着嫌疑人,很不屑地笑着道:“朱宝刚,你说话太费劲,我替你说,昨天晚上你、牛见山、杨静永三人驾驶牌照为晋H**43的小卡车,从209国道进了太原市,行驶37公里转入二级路,22点左右你们进了羊头崖乡的地界,再然后,你们三个人合力把车上的摩托车放下来,你用摩托载了一大包草料,乘夜去了我们乡的涧河村对不对……你连夜把草料运上了河谷通上山的小路,在路上还做了不少手脚,比如这种东西……牛好像特别爱舔,做完这一切,你原路返回。今天上午,你们就等在山梁后的缓坡下,等着闻着味道,啃着草料,不知不觉跨过山梁的牛,然后,就牵回到自己车上……呵呵,有哪儿不清楚,我再给你详细解释一下。”

朱宝刚愣了,下嘴唇耷拉着,几乎要滴下口水来了。这说的就是他一整天干得事,可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事,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,他开始耸肩,又觉得后背痒痒了,有点白日撞鬼的感觉。

“你在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对吧?”余罪趁热打铁,一句说到了嫌疑人心坎上了,他没吭声,不过余罪眼睛瞟着东厢的方向,笑了。

此时无声胜有声,等于暗示嫌疑人,你们窝里有人告诉我了,朱宝刚一想刚才杨静永和警察一块吃饭的待遇,气得牙咬得咯咯直响。余罪当老好人似的劝着:“宝刚,想开点,反正都这样了,有人抢你头里立功赎罪了……这样吧,你给我交待几个一块偷牛的、或者是谁教你这一招偷牛的,别说是你自己揣摩出来的啊,就你这样,熬不出这个药来。怎么样?需要再想想?”

王镔仔细地看着,他对余罪有点叹为观止,这些话几乎都敲在嫌疑人的痒处,就像撩拨那些春心荡漾的小媳妇宽衣解带一样,眉来眼去,甜言蜜语,让对方痒痒得,越来越吃不住劲了。

“我觉得不用想。”余罪一靠身子,叹着气,似乎很为嫌疑人着想道:“宝刚兄弟,据我所知你是一个很失败的贼,三十好几了,媳妇都没娶上……而有些人靠这个已经发家致富了对不对?我真替兄弟你不值啊,你说羊头崖乡前后丢了七八头,都算在你脑袋上,得蹲多少年大狱?”

“那不是我们干的。”朱宝刚苦着脸,强调道。

“那是谁干的?不能和你们手法一模一样吧?”余罪摊手道,语速很快。

“老七那伙干的,北边不好下手了,他打电话让我们来这边,说好下手,我们就来了。”朱宝刚道。

“哦……我就说嘛,宝刚兄弟怎么可能犯那么大的事,对不对,指导员。”余罪恍然大悟道,随手摁开了录音。

王镔一脸严肃,点点头道:“嗯,就宝刚这样子,完全可以申请从宽处理,司机杨静永也要从宽处理,哎对了,宝刚,你们用的新鲜苜蓿草,是大棚培植出来的吧?”

“啊,是……镇川那一片,好多大棚都专门种草。”朱宝刚顺口道。

“价格不低吧?”余罪问。

“七八块钱一斤,比菜都贵。”朱宝刚道。

“难道专门种草喂牛?”王镔奇怪地问。

“不……都卖给偷牛的了。”朱宝刚老实一脸,纠正道。

李逸风忍不住了,使劲咬着嘴唇,捂着嘴,憋着笑,余罪翻了他一眼,一摆头,他知趣地出去了,不过他看出来了,这个诱拐牛的,迟早得被所长和指导员诱拐到坑里。

一进东厢,又出事了,一群乡警围着那个给偷牛的开车的司机,司机饭只咽了几口饭,在大把大把地抹泪。他揪着李呆小声问怎么了,李呆小声告诉他,进门董韶军就劝慰他吃上口饭,说什么来着,说你虽然是嫌疑人吧,我们也没拿你不当人,周文涓呢,还很客气地给他端了碗汤。哎哟坏了,司机就哭上了,跟小媳妇被村里一帮无赖调戏了一样,抽抽搭搭一直哭个不停。

李逸风听到此处大为光火,直斥道:“别哭了,你哭个屁呀,想坦白从宽都晚了,你那同伙在所长那里早交待了。”

“你一边去。”董韶军不悦地瞪了眼。李逸风刚要反驳,却不料嫌疑司机一抹泪道:“我知道迟早要有这一天的,恶有恶报,你们问吧,我吃不下。”

董韶军和周文涓愣了,没想到不经意的恻隐之心,却有这个意外之得。他挥手屏退了乡警们,和周文涓一起,就坐在饭桌边上,慢声细语地问上了,那位司机抽抽搭搭哭着,边哭边说。

门外蹲着吃饭的一干乡警着实有点崇拜,城里这几位办事说到底还就是比乡警们有素质,李呆刚赞了个却不料啃着饼的李逸风骂咧咧不屑地道:

“真没挑战,太没挑战了,还没过夜,全交待了……老子鼻梁挨的这一拳,算是还不回去了。”

众乡警吃吃地笑着,都看笑话似的看着狗少,没人给他一点恭维,不过不怨大伙,实在没法恭维呀。

过了一会儿,耷拉着脑袋的朱宝刚出来了,被安排去吃饭,余罪听说董韶军居然把司机说服了,居然又添了两桩偷牛案,都是这位司机参与过运输的,他兴奋地擂了这位同学几拳。不过审到第三位嫌疑人就卡壳了,没想到这位年过半百的牛见山是个硬货,对着同伙的口供也百般抵赖,死不认账。

朱大刚说我的偷了?没有,他是贼,贼的话怎么能信?和我一起偷?不可能,他算什么东西?

司机指认我,指认我什么?我不认识他,我搭顺风车的不行呀?

等更多的证据证词排出来,这家伙哑口无言了,不过梗着脑袋根本不认账。

这种人不多见,可也不罕见,哪个领域也要有坚强的战士和顽强的斗士,犯罪领域也不例外,只是抵赖到这种程度让余罪有点上火,而抵赖的,恐怕是知道更多的。他猛拍桌子失态了,吼了句:“李逸风,进来。”

一吼早按捺不住的狗少捋着袖子奔进来了,抹了抹鼻梁上的胶贴,恶狠狠地盯了嫌疑人一眼,那嫌疑人也是个软硬不吃的山炮,回敬了不屑的一瞥,指导员王镔桌子下踢踢余罪,那意思在讲,这事别让狗少掺和,这货有点二,别真捅出事来。却不料余罪没理会,一指嫌疑人安排着:“去把这个人放了。”

“啊?放了!”狗少怒目相向了,连余罪也准备不认了。

“对,放了,他什么也没干,我们没理由滞留他,对不对?”余罪使着眼色向指导员道着,王镔一时不明所以,余罪又补充着:“放以前领他到丢牛的村里走一圈,观音庄、后沟、涧河,让群众瞅瞅见过这个偷牛贼没有……要没有,就放了吧,别往回拉他了。接下来出什么事,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。”

王镔眼睛一凸,知道要坏事了,那帮老百姓,可比狗少二多了,李逸风一想却是喜色上脸,嫌疑人知道警察要使坏了,他哆嗦着:“别别,我交待,我我我……我参与偷牛了还不成吗?”

余罪没动,头微微低着,眼上翻着,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嫌疑人。这一下子看到对方的软肋了,估计也是农村出来的,知道那种没王法敢胡来的地方能发生什么事,一念至此,他催着李逸风道:“拖走,他妈的,我治不了你,有人治得了你……知道这什么地方吗,连派出所都敢砸你算个逑……”

李逸风乐了,嚷着李呆几人,几人连拉带推把这个嫌疑人使劲往外面推,那嫌疑人此时恐惧更甚,不迭地嚷着:“不要呀,我不去啊,我交待……我交待。”

“别急,得让你见识见识,别以为老子吓唬你。”余罪恶相顿露,安排着守家的,出勤的,两辆车载着嫌疑人直往最远的观音庄去了。所里留守的董韶军有点看不懂了,一晚上审不下来,可没想到为什么嫌疑人死活不愿意到观音庄,而且观音庄那事应该和这拨贼没什么关系啊。

车刚走,他问周文涓道:“什么意思?这牛头不对马嘴嘛,观音庄那事不是牛见山做的……哎,对了,怎么把他吓成这样?”

“法律的光芒可普照不到了这里。”周文涓笑了笑,没多解释。董韶军总觉得有点不对,他拽住了所里的内勤小高,小声问着你们这儿抓住贼,一般怎么处理?高乡警一呲嘴笑着道:“还能怎么着,往死里揍呗。”

董韶军不问了,只是有点感叹,看来普法的这项工作,还要有很长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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