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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罪-第274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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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转向,要回所里,又被这货拦住了,他伸手拨拉开训着:“一边去,老子是所长,不能离开工作岗位,我走了,这里工作怎么办?”

“指导员同意。”李逸风道。

“胡说,我怎么不知道?”余罪愣了下。

“真滴!”李逸风兴奋地道:“指导员说了,咱们在乡里不是倒腾化肥就是换大米收高粱,这大夏天青黄不接,反正也没事干,还不如去干点人事呢。真要是搞定个别人搞不定的案子……哎哟,哥啊,我也成领导干部了,和你平起平坐了……哎别走啊,所长哥,咱们亲得像失散多年的兄弟,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呐。”

真不管了,余罪进办公室,砰一声把门关上了,把李逸风看得老大不自在,回头时才发现指导员王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,他尴尬地问候了句,王镔却是笑着问:“怎么,所长还不同意?”

李逸风点点头,好不懊丧的样子,要没这所长哥,提拔大计在他看来可是要流产了。王镔忍着笑,小声鼓励着道:“你知道,为什么小余所长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么?别人办不了的案子,他能办喽。”

“为什么?”李逸风愣着问。

“因为他从不气馁,从不言败,盯准了一件事,一定要办出个结果来才罢休,在这一点上,我都不如他。”王镔几分赞赏地道。确实不如,抛却偷牛案的事不讲,就在穷乡搞这生意,他都没想到能铺到全乡。

“可他不帮我?”李逸风难为地道。

“那是因为,你还没有尽到力,还没有想尽一切办法。”王镔道,他看李逸风抓耳挠腮猴急的样子,快忍不住笑了,背着手,扭过头,走了若干步又补充了一句:“再说了,我觉得就他不帮你,你也应该有决心、有毅力办下去。”

言毕,王镔直进他的办公室了,回头偷瞟一眼,按捺着笑意。看来因人施教、因法施治还是正确的,自从有了这个想法,李逸风天天张罗,还真没惹其他事。王镔倒不指望他真能干点什么好事,好歹也像现在,不给所里添乱便罢。

可有时候这人呐,不能太认真,一认真就坏事,李逸风看样就认真了,他把一起参与过偷牛案的李呆和李拴羊叫走了,又不知道去商量什么了。余罪没理会他,知道这家伙没长性,过不了几天有了新目标,肯定要忘得一干二净。

其实这和乡派出的闲适也不无关联,没事了就容易滋生其他事。比如这上班时间,除了办了几个因为上学要转的户籍、登记了两位婚生户口,一上午就没其他事。夫妻俩孩子都一岁多了才来上户口,一问之下居然连结婚证都没有。这时候就该指导员出马了,教育了一番,讲了一番婚姻法,然后又亲自到司法站帮着这一对办理。

所里的事余罪大部分都沾不着,他也不太懂,到现在仅限于会查查户籍而已。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当官也得有运气的成分,他搁羊头崖乡这么长时间了,那叫一个风调雨顺,别说火灾了,连点小灾小病都没有,不但没有,还侦破了一件偷牛大案,现在呀,所长的威望可是如日中天。就即便余罪把威望变成真金白银了,可意外的是威望不但丝毫未减,反而有与日俱增之势。

这不,余罪忙上了,把出去一周累下的账目计算着,卖了多少、盈利多少、开销了多少,他在估摸着这收高粱的玉米的事交给谁。狗少别指望,他花钱心里从来没数;李呆也不成,这货有点迷糊,给他一摞钱让他数两回,两回绝对不一样;其实他很倾向于李拴羊和张关平两位协警的,对于协警的生活状态他了解和理解的最清楚,就是混碗饭,迟早要走,走得时候恐怕还是两手空空。

有反扒队那些协警兄弟们的前车之鉴,余罪其实是很想拉他们一把的,真要找个自食其力的活计,可比拿着当伪警差的皇粮要安稳得多。可他不得不顾忌指导员的想法,没办法,大部分活还得协警们来做,在编的不是干不了,就是根本不干活。

正按着手机计算着收入的时候,门吱呀一开,李呆、拴羊,两颗脑袋从门缝里伸出来了。余罪看了眼,又低头算着,边算边说着:“小蒜,我给你找个好活计怎么样?羊头崖每年来收山货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人,你想法子收,我给你找路子卖。太原的批发城我爸经常去,现在越土的东西越畅销……把关平和小兵叫来,我还有事和他们交待。”

说着,收起了东西,却不料拴羊和李呆没吭声,后面挤出来的李逸风出声了,听得余罪顾及几位乡警,醋意好大的叫嚣着往所长桌前一站:“那我呢?不管我了是不是?”

又纠缠上来了,气得余罪直想直接踹人,狗少的无赖劲起来,一般人还真受不了,余罪瞪了他两眼没好话了:“滚远点,你说你吃喝嫖赌混得不挺好,想脱胎换骨、重新做人?你就再投一回胎,也是这副贱骨头。”

一骂,李逸风脸色煞白了,气到临界点了,那俩哧哧地笑,余罪却是吃定他了,根本不答理,爱干嘛干嘛。

可不料今天李逸风真是拼着一腔热血,非要把余罪拉下水了,口袋里一掏,膨叽一瓶东西顿在桌上。余罪一瞅,乐果牌,农药,他看着李逸风,不知道这家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。

“就问你一句,帮不帮兄弟我?”李逸风痛不欲生地指着余罪问。

“要不帮呢?”余罪轻松地回绝道。

“不帮,我就含愤自尽,让你内疚一辈子。”李逸风杀手锏出来了,知道干不过余罪,干脆以死相迫。不过他肚子有多少油水余罪清楚得很,笑着问:“哟,想喝呀,那你别找这种低毒高效的。”

“我今天还就喝了,看你怎么办……我喝个生活不能自理,讹你一辈子,我喝个痴呆半傻,让你养一辈子,你想推脱?没门……呆头,拴子,你们证明啊,我是被逼无奈才喝药铭志的……”李逸风恶狠狠地拧开了盖子。

李呆和李拴羊点点头:“哎,我们证明。”

李逸风看戏演到这份上,余罪还无动于衷,他苦不堪言地道:“所长,您就真看着兄弟我喝呀?”

“对,我应该劝劝,好歹是兄弟。”余罪伸着手,果真拿走了李逸风手里的瓶子,这家伙吧,整个就做一滑稽样子,他看了看三个人,突然间来了个很意外的动作,拿着瓶子,仰头往嘴里倒了一股,一咽,喝了!

咝,李逸风倒吸凉气,直摇自己的手,愕然叫着:“别喝……别喝……”

“吓唬我?你要有这志气,还能是这德性?我猜这里没毒,你们也证明一下,小样,看你还有什么招?”余罪吧唧着嘴了,根本不在乎,把瓶子放到桌上,看着吓怔了的三人。李逸风咬着指头,不敢逼宫了,那俩面面相觑,像看到什么难以入眼的事一样……余罪冷不丁反应过来了,惊声问着:“瓶子里是什么东西?怎么一股馊味。啊呸……”

李逸风掉头就跑,余罪一伸手,捞住了慢了一步的李呆和李拴羊,他火大地一诈。

李呆紧张地道:“没毒,所长,就东厢里的涮锅水。”

李拴羊也紧张地补充了句:“隔夜滴,有点馊了。”

“三个王八蛋灌涮锅水来吓唬我?”余罪火冒三丈,一人一巴掌,抄着橡胶棍奔出来追狗少,这家伙见机得快,早发动着车,一溜烟跑了。跑回来余怒未消,又去收拾李呆和李拴羊,不料这俩也不笨,人摞人,摞着爬过院墙,早跳墙外跑了。

吓跑了三个狗屁倒灶的乡警,气急败坏的余罪却是一下子变得笑眯眯了,进了门,拿起桌上的农药瓶子闻了闻,扔到了门后。狗少手里的东西,尝他是肯定不敢尝的,坐下来撕了点卫生纸,擦着脖子下,领子后的地方,果真是涮锅水味道。他当然没喝,不过为了耳根子清静,只能如此了。

刚刚整理完毕的时候,敲门声起了,在这儿,进门先敲门的只有指导员一个人,也只有他把余罪当领导看,剩下的包括余罪自己都不把自己当所长看,连做饭的大师傅也是一把推开就进来了。

“王叔,找我?”余罪正襟而坐,¨wén rén shū wū¨微笑着问。

“嗯,找你聊聊,有段时间咱们没交流了。”王镔笑着道,拉了把椅子坐下了,一指跑了的几位,余罪没理这茬,要翻随身不离的小红本本,得,余罪赶紧拦着:“叔,别拿业务知识说事啊,我真不会,我从今天开始补还不成?”

王镔笑了,来了多半年了,一提学习,所长和一帮子乡警没啥两样,总要找借口溜了。因为偷牛案的事情,王镔对这位市里来的所长一直就尊敬有加。不过后来他严重怀疑所长的居心,是不是苦心孤诣地查案,在羊头崖立威,然后再大做特做生意中饱私囊。很值得商榷啊。

片刻无语,心思转了好几遍,王镔眼里所长没什么变化,仍然是其貌不扬,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功臣的光辉形象,反而有点贼兮兮的样子。他咳了声,征询似的问了句:“余所长,我听说,你准备把羊头崖的生意继续做下去?”

“啊,挣钱的事,为什么不干?”余罪直接道,知道两人的交锋不可避免了。

王镔脸拉长了,没说话,不过那严肃的表情,已经说明他的态度了。

余罪有点紧张了,在羊头崖乡,乡长连换多少任没有数得清,可从小到大,没有不认识这位指导员的。偏偏这又是一位耿得不认识钱的死清高,与其和这种人搭档,余罪倒觉得不如和狗少胡闹来得痛快些。

“您先别急着给我上课啊,我给您汇报一下,再说。”余罪道。

“哟,汇报,我可不敢当。”王镔道。

“没错,贩化肥是赚不了不少,一袋刨去运费能挣十块零六毛,不过更大的实惠可是返还给乡里了,全部比照平价供应价格,不但可以买,而且可以换,那些陈粮再放几年,可就成喂猪的料……换大米嘛,不管您持什么态度,我觉得就咱们不做,照样有人做,咱们做好歹不掺假、不耍秤;山货我觉得这生意挺可惜,如果能解决运输问题,两地的差价还是挺可观的。我这里有一份大兴绿色食品开发公司草拟的合同,如果咱们按这个标准提供货源,他们照单全收。”余罪拿着一份空白合同,递给王镔,看着王镔的脸色。

王镔像激动得不能自制一样,深深地吸了口气,胸前起伏着。

余罪知道老指导员要开讲警察的纯洁性了,他抢白着道:“王叔,您不能再这么老脑筋,您看看别的乡的乡警多自在,配合计生工作,收钱;配合护林防林,有补助;配合乡政府任务工作,都有钱拿。私下里他们抓抓赌,查查户口,小日子过得比谁滋润……在咱们羊头崖你把这些全砍了,这个我赞成,砍得好,不过您总得解决他们的肚子问题吧?一个月八百块,还按时发不了,一大老爷们,你让他们怎么过?仓廪实了才知礼节,口袋鼓了才懂廉耻。我知道您老清清白白,可你不能指望大多数都达到您的思想境界呀。”

王镔喘息着,嘴唇颤着,侧过脸了,从警几十年,或许此人给他的震动最大了。

余罪看奏效了,小声道:“咱们中国警察一是没枪,二是缺钱,所以才人前威风八面,人后怂蛋一片。咱们都这样了,那些协警不更惨,混上几年,离职的一个个都是光腚走的,你让他们怎么办?我在反扒队那兄弟就是,苦了累了熬了多少年,最终一脱衣服,还在解放前。咱们所里这十几个协警,你不让他们学点自食其力,等着出去游手好闲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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